编者按：扎染古称“绞缬”，源于秦汉，兴盛于唐，在中国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是中国纺织非遗重要的文化遗产，也是传统手工印染传承与创新最具代表性的工艺之一。在南通扎染博物馆的筹建过程中，让我们一起沿着中国扎染发展的传奇轨迹，回顾“非遗时尚·华艺扎染”美的历程。本期推荐一篇关于“南通扎染”产业实践与时尚创新的重要文章：《艺术染整探议——现代扎染工艺综述》，东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01期，作者顾鸣。

      『摘　要』 素有“艺术染整”之称的现代扎染是区别于传统扎染和工业印染的一门新兴学科，具有艺术和科学的双重属性。现代扎染丰富多彩的工艺技法和先进科学的生产流程，凸现出感性和理性相融的特点而具有边缘交叉学科的开放性，顺应着时代发展的工艺特征和服装流行趋势，有着很好的应用发展前景。

      『关键词』　艺术染整，学科交叉，现代扎染，差别化

       越来越多的时装设计新锐在自己的设计系列里运用现代扎染艺术进行前卫创意，现代扎染面料也因其独特的视觉形象、陌生化的肌理效果和对流行艺术的深入诠释，被广泛应用于四季时尚服饰，从而打破了长期以来印染面料一统休闲服饰的单调局面，极大地丰富了休闲服饰的设计语言。现代扎染正以其独特的审美意趣和高度成熟的专业水准，逐渐成为西方休闲服饰的主要工艺元素。

■ 一、“艺术染整”的全新解释

      “艺术染整”是相对传统扎染、蜡染和蓝印花布这三种传统染色工艺和机械工业染整提出的一个全新概念，是扎染、拓印、转移压绉、即兴手工喷绘、涂鸦式绘制和拔色等新兴手工工艺集群的总称：即在各种纺织面料和成衣上运用现代印染科技和扎、缝、包、染、喷、绘、拓、刷、雕、压等各种特殊工艺手法相结合，创造出区别于工业印染审美特征的平面、立体或单色和多色交融新图形的艺术实践活动①。这是一个动态和开放的体系，与现代工业染整产品外观差别化，是它最重要的设计思想。“艺术染整”与传统扎染和机械工业染整相比较，其内涵和外延呈现出一种“当随时代变化”的无限性，展示出兼容东西方文化、并蓄传统现代技法的艺术魅力，体现出跟踪当代前沿科技、追求个性化成衣染整加工的创新精神。
      由于“艺术染整”的一系列技法都是在扎染工艺基础上拓展的，习惯上人们就称之为“现代扎染”。

■ 二、“艺术染整”的工艺沿革

      中国的传统扎染、蜡染和蓝印花布工艺并称“国粹三染”。传统扎染在云南大理至今保持得比较纯粹，它在本白色土布上摹绘画稿，用针线缝制：如手工平缝、折缝、柳缝等技艺，是以线条为主的造型技法；点粒扎花：是一目、四卷、关东绞等特殊扎法积点成线、疏密成面的图形构成；帽子：在花型处点色或留白，用一种耐高温PVC薄膜将花型部位包扎起来达到防染目的。蜡染以贵州及四川自贡影响******，一般以石蜡、蜂蜡按一定比例配好热融后，用勺、刀和笔将液态蜡在布面上按图案定位进行刷绘形成保护层，在染色中产生防染效果并形成“冰裂纹”特征的花型。而蓝印花布则以江苏南通等地为代表，其工艺原理是用豆粉浆按花型版定位涂印在面料上形成防染层，经靛蓝染色形成深底白花的一种民间传统染色工艺。
       它们以统一的靛蓝色调、独特的防染技艺在粗服素布上释情抒怀，表现题材多从历史继承、民间采风，装饰图案设计常以乡村民间喜闻乐见的人物、动植物图形及远古图腾变形入画，广泛应用于旅游工艺品及民族服饰产品的设计开发，形成了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工艺品系，并以自我表现的原始张力和质朴清新的视觉效果在日本和欧美占有一定的传统市场。但是，“三染”的这种工艺属性决定了它的产业性质：首先，传统服饰产品的审美趣味远离现代生活，单调原始的工艺表现和技术手段无法演绎瞬息万变的时尚流行；其次，作坊式的生产方式不能适应现代市场节奏和激烈的市场竞争；再次，由于所用染料的单一性和染色工艺的局限性，染色质量得不到保证，制成品的服用性能较差。过去国内曾有过蜡、扎染时装化尝试，颇具实力的厂家还在国内大型展会举办时装秀场，但因风格过于夸张、工艺趣味远离现代市场流行，并不符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故归寂静。
       然而，“国粹三染”传统纺染工艺技法独特的活动行为方式却是中华民族的珍贵宝藏，其“民族性”传达出东方文化“天人合一”的自然观，更令在躁动喧嚣现代职场打拼的白领动容。面对传统工艺，怎样“遗貌取神”，精研其诗化创意“古为今用”于现代设计，很有意义。
       现代扎染凭藉对未来服装产业发展走势的敏锐洞察和敢于对传统经典说“不”的特立独行的创新精神，跳出民间传统工艺老路，并在坚持继承传统工艺精华的基础上，融汇现代印染科学技术和先进手段，实施切入现代时尚服饰、工艺表现多元化、生产工业化、市场国际化的战略调整。现代扎染工艺融入欧美主流时尚服饰和流行纺织面料的成功，是从传统“三染”工艺的“靛蓝情结”向现代时尚“商业运作”转轨的成功，是由艺人习惯性心传口授式的手工作坊生产，向现代企业科学与艺术互渗共生的技术美学成果应用和全球化经营战略转型的成功。

■ 三、“艺术染整”的原创技术

       现代扎染通过规范设计，将“国粹三染”独特的纺染活动行为方式与现代染整科技交叉整合，并组织成工业化的生产形态，每件成衣均需经训练有素的“艺人”制作和先进的科技手段加工。这种由传统“女红”和“画师”们运用多种工艺技法激情原创产生的特殊工艺之美，是对传统三大染色工艺的秉承、扬弃和拓展，又为现代印染工业设备理性克隆所无法企及，具有以下几个显明的原创技术特征：

1、自由设计成衣染色图形

       与传统扎染工艺不同，作为“艺术染整”核心工艺的现代扎染，在绿色环保、染色牢度标准、染色生产工艺流程及其控制方面均具有现代染整产业的特征，因而能适应经济全球化对服装产业的要求。
       现代扎染在面料和服装染色图形的创意设计方面，因无需工业化印染制版的特点，工艺自由，极具效率。根据市场流行导向和设计意图，现代扎染工艺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大量的实样方案提交买家优选确认，下单后即迅速投产并能衍生出多种配色方案和图案花型，形成多品种、小批量的系列优势。尤其是成衣染色工艺的图形创造，其原创性质，似乎是“艺术染整”的专利。在设计题材选择、创作灵感溯源和东西文化意蕴的传达方面，现代扎染工艺不拘成法的技艺表现与现代平面构成理念融合形成的发散式思维，极大地拓宽了设计师图形创造的视野；对东西方文化意境、形式的理解和对流行艺术的参悟，是图形造化灵感不竭的生命之泉。“艺术染整”这些工艺属性，对富于激情的设计师来说，有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般的创意自由。仅在平面图形设计方面：渐染高调处理形成的渐变，可以传达出春暖江南的优美情愫；注染泼彩强烈的视觉冲击，有如艺术大师海粟老人的一砚梨花春雨，泼湿了黄山松涛云海；运用传统缠绞浸染产生的抽象纹理，依偎着交错颤动的线条和神奇变幻的色光层次，仿佛莫奈“日出”的印象；而源于现代西方即兴涂鸦的“洋为中用”，疑是另类T恤迸发的摇滚节奏；那喷拔水洗造化出的历史年轮，却似设计师“逝者如斯”的彻悟！象扎拔、雕拔、转印、刷绘、喷染等“艺术染整”家族中的成熟技法不胜枚举。这些浓缩着东方传统文化哲思和富于西方现代气息的原创染整语言，给了设计师“思接千载”的自由畅想和“神游八极”的市场空间。

2、即兴创意三维肌理美感

       由日本国际著名时装设计大师三宅一生创意“Pleate Please 给我褶裥”，打破了高级成衣平整光洁的传统定势。他根据不同的目的，设计了简便、轻质、易保养、免烫的三种褶：SPLASH TWIST和PLEAT PLEASE三种新面料，倍受人们的追捧，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流行革命②。
       融入欧美时尚流行，不断创新工艺引导市场，是“艺术染整”的重要课题。我国现代扎染工艺科研、设计人员历经多年探索，在工艺实践和理论研究方面取得了国内外领先的阶段性成果；在对产业流程优化、面料应用研究方面，都超越了“一生褶”的范畴。三维肌理创造方面，现代扎染在尝试多种绉褶工艺突破二维模式的同时，更强调与平面扎染及其它相关工艺的嫁接，通过“推陈出新”形成的自主开发核心技术，能适应不断变化着的国际市场对面料和服装的需求。
       以即兴创意三维肌理美感为特征的后整理手段，应注意两点：
       A、积极选用新型面料。三维肌理美感创作原理是将面料和服装按工艺设计要求聚合绉褶后，经高温高压获得稳定的外观造型，形成与一般时装完全不同的“另类”风格。这种工艺因色彩、款型、肌理、手感和工艺参数难控制而对面辅料要求较高，一般需从意大利、日本和韩国进口。因此，不断开发新的花式品种适应目标市场，突破进口面辅料工艺壁垒，努力降低成本，是提高产品国际竞争力的关键。积极采用国产新型面料并对其进行优化试验，从中优选出肌理丰富、功能互补、成型记忆好和性价比高的国产面料替代进口，创设科学和便于检索的技术参数数据库，建立能满足欧美市场流行的开放式面料实验模型十分必要。通过反复实验，初步归纳出这样的结论：含涤成份30%左右的各类针织经编和梭织厚薄面料，经筛选后均可采用，但选择和创造与面料特性相适应的绉褶工艺是完善工艺的核心技术。目前，经优选常用的国产面料如：改性涤纶面料、混纺交织面料、经编新型面料和电绣衍缝深加工面料等。通过批量生产实践，成型记忆效应良好、性能相对稳定。
       进口面料国产化和面料组份多元化的拓展，应从挖掘材料“语义”出发，在充分表现面料质感的基础上，丰富三维肌理语汇、创造时尚服饰“新外观”，提高成衣服用舒适度，******化地满足现代人对服饰时尚的精神需求。因此，在诠释现代设计理念、彰显中国原创精神、挖掘产品人文内涵等方面，面料探索实验已超出了本身的意义。
       B、不断创新工艺技法。三维肌理形式的不断创新是绉褶服装的生命。工艺技法能否适应面料变化，技法创新是关键。
       在对面料和服装平整光洁的二维外观进行“整容再造”时，根据面料和设计风格不同，运用现代扎染中浸、注、拔、喷、绘等多种平面技法与三维工艺技法交叉互渗，产生出“万花筒”般无数种组合方案，能启迪设计师即兴创意的灵感，工艺创新的“乘法”效应，常在这种“迁想妙得”的状态中诞生。另外，结合面料本身质地，在立体成型工艺方面创造性地开发出热敏辅料成型法、喷绘绞缬高温成型法、聚集压延转移印花成型法和数次成型整合法等工艺，极大地丰富了三维设计语言，并将“艺术染整”的工艺表现力提升到新的高度。
       即兴创意三维肌理美感的设计思想，以优选新型面料和不断创新工艺技法为双翼，在“褶的飞扬”三维时装系列中，欧风典雅丝绒拔染的高贵、淑女青春涤丝电绣热敏处理的娟秀、西部牛仔涤棉绞喷的豪放和前卫朋克麂皮转印张扬的个性，独具艺术魅力，领潮休闲市场。作为成衣后整理的三维肌理创新工艺，季节上容纳四季，面料适应范围广泛，在常规产品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的今天，其面料再造和成衣艺术性二次开发的原创功能，为现代工业染整难以替代。　
　　　　　
3、随类赋彩国际时尚流行

       世界纺织贸易格局发生了变化，现代物流的发展和零售业态势的改变，使中间贸易环节减少，生产至最终消费的距离大大缩短。因此，面料与最终制品的结合更加紧密。
       国内时装设计师非常羡慕国外设计师选择面料的自由，常为国内面料生产与服装设计脱节所困扰。具有面料和成衣染色图形创造一体化功能的“艺术染整”，集市场、面料、服装三位创意于一体，熔面料、服装设计于一炉，赋予设计师“随类赋彩”的自由。掌握现代扎染语言的服装设计师，通过市场考察、媒体展会、时尚秀场及互联网络捕捉到市场流行讯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创意表现出来，形成市场与生产、形式和内容的高度统一。这种探听市场呼唤和投入了设计师激情创意开发的产品，和梵高（Vincent Van Gogh）油画名作“向日葵”中燃烧和跃动笔触的节奏一样，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并呈现出鲜明的艺术个性。不同的只是：“向日葵”是艺术家的为“我”，现代扎染工艺却是设计师为“他们”的。服装设计师从洞察市场流行走势、选制合适面料到服装最终完成，皆因自身获得了艺术、技术的自由成为流行时代的弄潮儿。
       自由运用现代扎染语言进行创意的时装设计师，在“艺术染整”为之提供的充满灵性的创意空间，始终牵引着放飞在时尚蓝天的风筝之线。（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顾鸣，教授级高工，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江苏省产业教授，华艺集团艺术总监；南通市杰出专业技术拔尖人才，海安市首批“海陵名家”。